編輯推薦

 一個雖然著名但并不算高產(chǎn)的作家，在身后能引起不同階層人士如此強烈的反響，在文壇、在社會上能夠得到如此豐厚的紀(jì)念文字，可見賈大山的人格和小說藝術(shù)是具有何等的魅力。

   有人說：“有一種作品，需要我們用一生的時間去欣賞，品味……有一種作家，需要我們用一生的時間向他表達由衷的敬意?！蔽矣X得是對賈大山其人其作品*好的定位。

◎在這個世界里有樂觀的辛酸，優(yōu)美的丑陋，詭譎的幽默，冥頑不化的思路和困苦的溫馨。  

 ——鐵凝

◎大山的作品是一方凈土……是作家一片慈悲心向他的信男信女施灑甘霖。

           ——孫犁

◎大山的創(chuàng)意是精致的，作品是當(dāng)之無愧的精品。

            ——徐光耀

內(nèi)容簡介

本書收錄了英年早逝的作家賈大山*代表性的作品，如《取經(jīng)》《花市》、《夢莊紀(jì)事》《蓮池老人》等一批短篇佳作。他的作品多次獲獎，其中《取經(jīng)》榮獲全國首屆短篇小說獎。他創(chuàng)作于70年代的《取經(jīng)》等作品，主要以政治視角寫基層干部；80年代“夢莊紀(jì)事”系列則不再直接寫政治，而是寫生活于特定的政治環(huán)境下普通農(nóng)民的人性及人情；90年代之后的作品意在發(fā)掘人性的共通之處。

作者簡介

《光明日報》刊登了習(xí)近平憶故友賈大山的舊文《憶大山》，文章歷數(shù)了他與賈大山十余年的交往情誼。這位80年代頗有名氣的作家引起了人們的關(guān)注。賈大山曾任職正定縣文化局局長、正定縣政協(xié)副主席，河北省政協(xié)常委、河北省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1997年2月20日，他不幸因食道癌病逝于家中。

賈大山（ 1942.9.9.～1997.2.20），河北正定縣人，1964年作為下鄉(xiāng)知青到正定縣西慈亭村插隊務(wù)農(nóng)，后調(diào)至正定縣文化館。歷任正定縣文化局局長、政協(xié)副主席，河北省政協(xié)常委、河北省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上世紀(jì)70年代開始在《人民文學(xué)》《北京文學(xué)》《河北文學(xué)》《上海文學(xué)》等多家刊物發(fā)表小說?！度〗?jīng)》獲1978年全國優(yōu)秀短篇小說獎；《花市》《村戲》獲河北優(yōu)秀小說獎；《干姐》獲河北文藝振興獎；《中秋節(jié)》在《河北文學(xué)》發(fā)表后，被《中國導(dǎo)報》（世界語）譯載；《趙三勤》收入日本銀河書房出版的《中國農(nóng)村百景》，并獲《山西文學(xué)》1980年優(yōu)秀小說獎。其作品多次被《小說選刊》《小說月報》《新華文摘》等選刊轉(zhuǎn)載，并收入各種選本；其中《小果》收入《<人民文學(xué)>創(chuàng)刊30年小說選》以及《青年小說佳作選》,《“容膝”》收入《1992年全國短篇小說佳作選》等。

目　　錄

天籟之聲，隱于大山（代序）鐵凝

取經(jīng)

花市

勞姐

年頭年尾

中秋節(jié)

小果

趙三勤

拴虎

鼾聲

友情

花生

老路

干姐

定婚

離婚

俊姑娘

丑大嫂

壞分子

孔爺

飛機場上

會上樹的姑娘

寫對子

午休

村戲

妙光塔下

林掌柜

錢掌柜

王掌柜

西街三怪

“容膝”

書櫥

門鈴

老底

蓮池老人

老曹

擔(dān)水的

賣小吃的

臘會

游戲

童言

傅老師

老拙

在線試讀

花市

今天城里逢集，街上還很安靜的時候，花市上就擺滿了一片花草。紫竹、刺梅、石榴、繡球、倒掛金鐘、四季海棠，真是花團錦簇，千麗百俏，半條街飄滿了清淡的花香。

一個小小的縣城里，為什么出現(xiàn)了這么多賣花的人？有人說，栽培花卉不但可以供人觀賞，美化環(huán)境，而且許多花卉具有藥用、食用和其他用途，可以增加社會財富；也有人說農(nóng)民們見錢眼開，只要能賺錢，什么生意都想做一做；還有一種簡單的，但是富有哲理的說法，那就是：“如今買花的人多了，賣花的人自然也就多了。”

“老大爺，你買了這盆三葉梅吧，這花便宜，好活，你看它開得多么鮮艷！”

花市東頭，一個賣花的鄉(xiāng)下姑娘在和一個看花的鄉(xiāng)下老頭談生意。這個姑娘集集來賣花，經(jīng)常趕集的人都認(rèn)識她，但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姑娘不過二十一二歲，生得細(xì)眉細(xì)眼，愛笑，薄薄的嘴唇很會談生意。

那老頭蹲在她的花攤前面，搖搖頭，對那盆開滿粉紅色零星小花的三葉梅表示不感興趣。姑娘又說：

“那就買了這盆蘭花吧，古人說，它是‘香祖’……”

“那一盆多少錢？”老頭抬起下巴朝花車兒上一指，打斷她的話。

那是一盆令箭荷花。在今天的花市上，這是獨一份兒。蔥翠的令箭似的葉狀枝上，四朵花競相開放，那花朵大，花瓣兒層層疊疊，光潔鮮亮，一層紫紅，一層桃紅，一層粉紅，花絲彎曲嫩黃，陽光一照，整個花朵就像薄薄的彩色玻璃做的一樣。姑娘說：

“老大爺，那是令箭荷花！”

“我要的就是令箭荷花！”

“它貴。”

“有價兒沒有？”

姑娘聽他口氣很大，把他仔細(xì)打量了一遍。老頭瘦瘦的，大約六十多歲，白布褂子，紫花褲子，敞著懷，露著黑黑的結(jié)實的胸脯，不像是養(yǎng)種花草的人。姑娘問：

“老大爺，你是哪村的？”

“嚴(yán)村的?！?/span>

“哪村？”

“嚴(yán)村，城北的嚴(yán)村。”

“曉得曉得?！币粋€看花的小伙子打趣說，“嚴(yán)村，好地方啊，那里的人們身上不缺‘胡蘿卜素’……”

看花的人們一齊笑了，姑娘笑得彎下腰去。嚴(yán)村是個苦地方，多少年來，那里的人們每年分的口糧只能吃七八個月，不足部分，就用胡蘿卜接濟。這一帶人們教育自己不愛做活的姑娘時，總是這么說：“懶吧，懶吧，捉不住針，拿不起線，長大了看到哪里找個婆家。拙手笨腳沒人要，就把你娶到嚴(yán)村吃胡蘿卜去！”這個賣花的姑娘，小時候一定也受到過大人的這種警告吧？

在人們的笑聲中，老頭紅了臉，好像受了莫大羞辱。他一橫眉，沖著姑娘說：

“笑！你是來做買賣的，是來笑的！”

姑娘一點也不急，反倒覺得這個老頭很可愛，依然笑著說：

“老大爺，如今村里怎樣?。俊?/span>

“不怎樣！”

“去年，工值多少？”

老頭沒有回答，看看買花的人多起來了，就又指著那盆令箭荷花說：

“多少錢，有價兒沒有？”

“十五?！惫媚镏棺⌒φf。

“多少？”人們睜大眼睛。

“十五?！惫媚镏貜?fù)道。

“坑人哩！”老頭站起身。

“太貴了，太貴了?！比藗円舱f。

姑娘看看眾人，又笑了說：

“是貴。這東西不能吃，不能喝，一塊錢一盆也不便宜?？墒抢洗鬆?，人各一愛，自己心愛的東西，講什么貴賤呀？想便宜買胡蘿卜去，十五塊錢買一大車，一冬天吃不完?！阌植毁I，偏偏想來挨坑，那怨誰呢？”

姑娘的巧嘴兒又把人們逗笑了。老頭也咧著大嘴笑了說：

“不買不買，太貴太貴?！?/span>

“你給多少？”姑娘趕了一句。

“十塊錢。”老頭鼓鼓肚子。

“再添兩塊，十二塊錢叫你搬走！”姑娘后表示慷慨。

老頭用手捻著胡子，斜著眼珠望著那盆令箭荷花，牙疼似的咂起嘴唇兒。人們說：

“姑娘，自家的出產(chǎn)，讓他兩塊吧！”

“老頭，買了吧，值！”

“十塊，多一分錢也不買。”老頭堅定地說。

“十二，少一分錢也不賣?！惫媚镆膊幌嘧?。

“不賣，你留著自己欣賞吧！”老頭白了姑娘一眼，終于走了，但他不住回頭望一望那盆令箭荷花。

上午十點鐘，集上熱鬧起來了，花市上也站滿了人。那些賣花的，看花的，和豬市、兔市、木器市上一樣，大半是頭上戴草帽或扎手巾的鄉(xiāng)下人。原來鄉(xiāng)下人除了吃飯穿衣，他們的生活中也是需要一點花香的。

姑娘的生意很好，轉(zhuǎn)眼工夫，就賣了許多花。她正忙著，聽見人群里有人嚷道：“姑娘，拿來，買了！”抬頭一看，那老頭又回來了，臉上紅紅的，好像剛剛喝了酒。

“十二?！惫媚镎f。

“給你！”老頭忍痛說，“你說得對，人各一愛。我只當(dāng)?shù)⒄`了八天工，只當(dāng)閨女少包了半壟棉花，只當(dāng)又割資本主義尾巴呢，割了我兩只老母雞！”

姑娘笑了笑，把那盆令箭荷花搬到他跟前。正要付錢，一個眉目清秀的干部打扮的年輕人擠上來：

“多少錢多少錢？”

“十二?！惫媚锎稹?/span>

“我買我買！”年輕干部去掏錢包。

“我買了我買了！”老頭胳膊一乍，急忙護住那盆花。

年輕干部手里搖著黑色紙扇，上下看了老頭一眼，似笑非笑地說：

“老頭，你曉得這是什么花？”

“令箭荷花！”

“原產(chǎn)哪里？”

“原產(chǎn)……原產(chǎn)姑娘家里！”

年輕干部哈哈大笑。笑罷，用扇子照老頭的肩上拍了兩拍，說：“墨西哥?！尳o我吧，老頭。”

“我買的東西，為什么讓給你？”

“唉，你買它做什么！”

“你買它做什么？”

“我看?！?/span>

年輕干部笑了一下，彎腰去搬那盆花。老頭大手一伸，急忙捉住他的手，向后一扔，也給他笑了一下：“我也看?！?/span>

人群里爆發(fā)了一片笑聲。姑娘沒有笑，手拿著一塊小花手絹，在懷里扇著風(fēng)，冷冷地注視著年輕干部的行動。年輕干部無可奈何，用扇子擋著嘴，對老頭唧咕了幾句什么。老頭立刻冷著臉說：

“不行不行，明天也是我的生日，我也愛花！”

“你這個人真難說話！這么貴，你吃它喝它？”

“咦，我不吃它喝它，你那個上級吃它喝它？”

人們聽得明白，就又笑起來了。年輕干部不知出于一種什么心理，陡地變了臉色：

“你是哪個村的？”

“嚴(yán)村的。”

“你們村的支書是誰？”

老頭眨眨眼睛，向眾人說：“你們看這個人怪不怪，我買一盆花，他問我們村的支書是誰做什么？”

這一回，人們沒有笑，鄉(xiāng)下人自有鄉(xiāng)下人的經(jīng)驗，他們望著年輕干部的臉色，猜測著他的身份、來歷，紛紛說：

“老頭，讓給他吧，與人方便自己方便?！?/span>

“是啊，讓給他吧，只當(dāng)是學(xué)雷鋒哩……”

老頭聽人勸說，心里好像活動了一點。他望著那盆令箭荷花，用手捻著胡子，又咂起嘴唇兒。年輕干部冷冷一笑，乘勢說：

“就是嘛，你們鄉(xiāng)下人，還缺花看嗎？高粱花、棒子花、打破碗碗花，野花野草遍地都是。姑娘，我出十三塊錢買了！”

說著，把錢送到姑娘臉前。

姑娘不接他的錢，手拿著小花手絹，依然那么扇著，冷冷地盯著他。他還想說什么，那老頭一跳腳，從懷里掏出一把嶄新的票子，扯著嗓子嚷道：

“你要那么說，我出十四塊錢！”

“我出十五塊錢！”

“我出……”

“你這個人真是不自量力！”姑娘好像生了很大的氣，瞪了老頭一眼說，“你干一天活，掙幾個錢，充什么大肚漢子呢！十五不要，十四不要，十二也不要了，看在你來得早，憑你那票子新鮮，依你，十塊錢搬走吧！記住，原產(chǎn)墨西哥，免得叫人再拿扇子拍你！”

“多少多少？”年輕干部睜大眼睛。

“十塊錢，我們談好了的?！惫媚镙p輕一笑，對他倒很和氣。

老頭愣了一下，呵呵地笑了，趕快付了錢，搬起那盆令箭荷花就走。年輕干部氣得臉色蒼白，用扇子指著姑娘的臉，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你你……”

“我叫蔣小玉，南關(guān)的，我們支書叫蔣大河，還問我們治保主任是誰嗎？”

人們明白姑娘的心思，一齊仰著脖子大笑起來。在笑聲中，人們都去摸自己的錢包，都想買姑娘一盆花，姑娘就忙起來了。她笑微微地站在百花叢中，也像一枝花，像一枝挺秀淡雅的蘭花吧？